非要说起来的话,阮糖会画裴亦丞其实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刚萌生出想要学绘画的念头是在初中,她想学,奈何父母不同意。

没有经过系统学习,只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有个概念,绘画需要参照物。

静态还没掌握好就着急着画动态,追着豆豆跑了大半天,一人一狗将家里弄得一团糟,就跟遭了贼似的,惹得爸妈下班回来将她一顿狠揍后,扔出了家门罚站。

正值傍晚,残阳映红了天际。

阮糖一边哭一边抹眼泪,背对着石板街站在家门口。

单车铃声响了一阵,由远及近,刺耳的手刹刹车声彻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回头看。

从自行车上下来的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蓝色的校服外套系在腰间,肩宽腰窄,青涩干净的五官透着几分少年英气。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殷切注视,垂眸停车的男孩儿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炎炎夏日里的一阵清爽的风,驱散了心头燥闷。

她愣着,眼泪都没擦干,连为什么要哭都不记得了。

屁股伤还没好,她就半夜翻墙过去。

抱着画本,一步一蹭的过去敲门。

敲了几下,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秒,门开了。

橘黄灯光落在墨黑的短发上像踱了一层淡淡金光,清冷淡漠的五官都显得格外的柔和温暖。

当大脑的空白被不知名的情绪填满时,她已经话不过脑的将目的说了出来。

脸颊烫的厉害,扭扭捏捏的揪着裙角,瓮声瓮气道:“你愿意当我的人体模特吗?”

小孩子单纯的思想里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这八个大字,只一心为了追逐梦想而努力又勇敢的迈出第一步。

她害怕被拒绝,大着胆子拽住对方衣摆央求:“裴哥哥求你了!”

她看不懂少年清眸流转的神色,只听见他问:“答应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阮糖想起装着存了五六年的零花钱小猪罐,心虚的低着头:“我…我没钱。”

阮糖咬着唇,有点为难。

要是豆豆肯配合她的话,她就不用翻墙过来找他了。

许久,似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进来吧”

一句话,如蒙大赦,阮糖抱着画本兴奋的进了屋。

找好了位置后,有模有样的准备开始作画。

动笔前,她盯着裴亦丞看了好久,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诚恳的问:“裴哥哥,你可以把衣服脱掉吗?”

裴亦丞握着书的手微颤,古井无波的眼里泛起了一丝细微涟漪。

喉结轻滚,语调平缓:“你说什么?”

阮糖盯着他看,圆眸明亮又真挚:“他们说模特都要脱掉衣服……”

裴亦丞眼眸沉沉:“我不是模特。”

“你是啊!”阮糖生怕他突然反悔,急急辩驳,“你就是我的模特啊!”

气氛陷入了莫名的凝滞时,他动了。

修长的手指抚弄过领口的扣子,手指微曲,轻而易举的就将第一颗扣子解开。

紧接着,第二、第三……

锁骨窝若隐若现。

阮糖目不转睛的跟随着那只手,手一停,她呆滞的抬头傻乎乎的说:“还…还没解完……”

“看了我的身体是要负责的。”

阮糖就怕他突然撂挑子不干,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答应了下来:“好!我负责!”

……

阮糖病了两天,每天晚上都能梦到以前的事。

病好以后,她就立刻收拾了东西滚回了学校。

她才刚上大一,开学后上的第一堂课就是班会,其目的就是为了通知她们新生军训要往后推迟,得等到南艺的五十周年校庆过去了再重新安排。

曲潇潇曲着胳膊捅了捅阮糖:“你听说了没?”

阮糖疑惑:“听说什么?”

曲潇潇激动起来:“当然是裴学长要回学校的事啊!”

闻言,阮糖一怔。

曲潇潇压低了声:“裴学长现在这么红,肯定通告都排不过来,就这样还肯回来参加母校校庆啊!学长真是尊师重道又重感情啊,呜呜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好啊,我真的好爱他!!!”

这彩虹屁吹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完全无脑吹,毫无底线。

不过,他要回南艺?

阮糖撑着脑袋走神,右手不自觉开始转笔。

连有人叫她,她都没听见。

见状,曲潇潇狠狠踩了她一脚。

阮糖吃痛,回过神来。

见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盯着她看,她顿时就懵了,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身旁的曲潇潇。

曲潇潇用书本挡着脸,轻声说:“说你有主持经验,想让你去当校庆典礼的主持人。”

主持经验……

高中的时候她确实当过一次晚会的主持人,这也算嘛?

没有这个金刚钻不能揽这个瓷器活,这次的校庆盛典规模不小,除了学校师生和受邀回来的已经在各行各业成为精英的学长学姐们外,还有不少媒体到场。

阮糖摇摇头说:“我不能胜任,当不了。”

她容易紧张,面对台下那么多人,很容易怯场。

还不如不要去尝试。

班主任也没强求,尽管觉得有点可惜。

班会结束后,曲潇潇唉声叹气的:“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拒绝?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抢主持人的位置啊!”

“噢”阮糖不是很在乎。

“噢?”曲潇潇快被她气死了,“那天有那么多媒体到场,又有裴学长的名气加持,肯定会引起外界的广大关注,曝光率高了说不定就能被哪家公司看上顺利出道啊!”

到南艺来谁不是奔着能出道成名大红大紫?

也就阮糖傻,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咯!

“潇潇我们去吃东西吧?我肚子饿了。”阮糖最会做的就是转移话题。

曲潇潇翻了个白眼:“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

阮糖笑弯了眼睛,讨好似的挽着她。

她长得讨喜,一双杏眸圆而亮,笑起来像月牙似的,嘴角的酒窝就跟灌了蜜糖一样甜,乖顺又无害。

曲潇潇根本生不起气来,语带无奈:“你啊你,这个机会白白便宜给了韩冉。”

曲潇潇口中的韩冉是她们系的系花,跟她们同个班。

先前南艺的论坛里有个大热帖就是讨论谁是最美新生,韩冉跟阮糖被贴了上去。

投票时,两人的票数咬的很紧,不相上下。

阮糖向来不在意这种东西,却不代表别人也一样不在意。

同在一个班级,总有机会能碰上面,韩冉对阮糖的敌意可不是一星半点。

有敌意这也不算什么,真正让曲潇潇恼火的是韩冉很喜欢勾搭追求过阮糖的男生。

金融系的章程,典型的富二代。

仪表堂堂,成绩又好还有背景。

追阮糖还没几天,就被曲潇潇给撞见和韩冉暧昧不清,两人在校外搂搂抱抱,又亲又笑。

她就是生气,给谁都不能便宜给韩冉啊!

曲潇潇忿忿不平了一整天,阮糖却是忙着跟编辑聊天。

编辑:糖糖你有没有兴趣开新作??

一粒软糖:新作?

编辑:我看了你之前提交上来的大纲,现在进度已经进入末声快结尾了,你要不要趁热打铁在完结之前就将新作推出来?我这里前几天收了个不错的脚本,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发给你看看。

阮糖犹豫了会儿,敲了两个字:好的

两秒过后,手机就嗡的震动了一下。

她还以为是编辑的消息,拿了手机一看才发现发消息过来的另有其人。

[出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又发了进来。

[妈让我给你送东西]

阮糖从床上下去,对面床铺上正在敷面膜的曲潇潇看她要出去,疑惑的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下楼拿点东西。”

“哦……”

阮糖连衣服都没换,只拿了个手机就从宿舍离开了。

行走在校内林荫道上,穿过小树林总算是看见了停在路旁的车。

绕到驾驶座敲了敲车窗,车窗里乌漆抹黑的根本看不清人影。

车窗降下后,露出来的却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张脸。

秦浩奉命将车开到这里来等,等了两三分钟,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树林里钻出来。

穿着简单的白色短T和牛仔裤,扎着马尾辫,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秦浩笑:“是阮妹妹吗?”

阮…阮妹妹?

从没这么被称呼过的阮糖还愣了好久,点点头:“您可以叫我糖糖的。”

您?

裴哥这妹子还挺懂礼貌啊,不过他这个年纪称呼为您也太显老了吧!

秦浩欣然接受,带着几分恶趣味道:“你也不用您啊您的叫了,既然是亦丞的妹妹,叫我秦哥哥就行。”

秦哥哥?情哥哥?

阮糖笑眯着眼:“秦大哥。”

姑娘不上套,秦浩惋惜的叹了一声。

阮糖心不在焉的往车内探了一眼,没有其他人在。

眼底的失落一闪而过,片刻后,她又强撑着笑,状似不经意的问:“裴哥哥他很忙吧?”

秦浩哪能听不懂?装正经的点点头:“挺忙的。”

阮糖浅浅笑了下,当是回应。

从秦浩手中将东西接走,礼貌的道别。

直到身影望不见了,躲了很久的人才从拐角处出来。

上了车,秦浩盯着他看:“干嘛躲起来?你不是特地买了东西来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