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禀告?

三阿哥眼角的余光扫了扫。

汗阿玛身边站着侍笔太监魏珠,旁边还有梁九功候着。

舱门口,站着马武还有另一个侍卫。

确实人多些。

这种有什么隐情不成?

他正想着,八阿哥已经望过来,道:“汗阿玛,是否请两位兄长回避?”

三阿哥听了着急,刚想说话。

康熙已经点头道:“准!”

说罢,他对三阿哥与七阿哥摆手道:“你们外头候着!”

三阿哥憋得不行,这是什么道理?

太监与侍卫都不用回避,反而要他们兄弟回避?!

他还想要磨蹭,七阿哥应了一声,转身“蹬蹬蹬蹬”出去了。

康熙与八阿哥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不敢说什么,讪笑道:“那儿子也出去候着……”

说罢,他也退了出去。

到了舱门口,他的脚步就有些迟缓。

舱门口也是外头。

结果就见马武跟另一个侍卫都虎视眈眈看着他。

两人穿着黄马褂,配着刀,长得五大三粗的。

三阿哥不得不离开舱门口几步。

老七呢?

三阿哥四下看着,结果甲板上压根没有人。

七阿哥已经下了御舟,又去护军队伍中了。

三阿哥没有法子,不敢在门口磨蹭,也离了几丈远。

*

屋子里。

康熙看着八阿哥,神色冷澹。

八阿哥看在眼中,心里越发惴惴,不敢有丝毫隐瞒,从中午出发八福晋过来开始,讲到方才五阿哥来训戒他。

“不怪五哥恼,实在是此事太过难堪,要是一星半点的传出去,不仅会伤了九福晋体面,也影响我们兄弟情分……”

八阿哥俯首道:“不是儿子为郭络罗氏辩解,自打元宵节没了孩子,郭络罗氏就有些癔症,儿子中午不敢强迫她下船,就是因此,儿子害怕,她真要投水……”

他脸色骇白,声音也带了颤音。

康熙满脸铁青,上前就是一脚。

因为八阿哥跪着的缘故,正是踹到他胸口上。

八阿哥被踹飞开来,跌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的胸腔生疼,呼吸之间都带了抽痛。

“混账!”

康熙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不是一回、两回,知道人不妥当,你不好好的安置,还要任由她追上来?!”

八阿哥脸色带了哀色,道:“是儿子无能,约束不了妻子……”

康熙的目光带了探究,道:“是你不能约束,还是仗着是皇子阿哥,朕素来优容你们,让你们对朕失了敬畏?”

八阿哥忙叩首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康熙的眼中乌云密布:“你不敢?去年冬月朕就让你好好管教福晋,你管教了么?你是不能还是不愿?!你怕得罪安郡王兄弟,不敢严厉管束妻子,那你就不怕朕?”

八阿哥哪里还敢听这诛心之言,立时道:“汗阿玛,是儿子存了心思,想着福晋打小失了管教,除了儿子再无亲人,儿子不忍严厉,怕坏了夫妻情分,想着等侧福晋进来,她总会成熟懂事些……”

康熙冷哼道:“你不苛责,那就朕代你责,让郭络罗氏滚回京城去,不要在这里碍眼!”

说罢,就望向门口,想要喊人。

八阿哥见状,连忙恳求道:“汗阿玛,儿子求旨,儿子这就去送郭络罗氏回京,求汗阿玛给儿子留几分体面!”

真要众目睽睽之下,让侍卫们提了皇子福晋,强硬的送回京城,那他们夫妻的脸就不用要了。

康熙嗤笑道:“这个时候,想起夫妻一体了?感情郭络罗氏欺负旁人的时候,你不记得体面,轮到她挨处置了,你就记起了体面?”

八阿哥涨红了脸,讪讪的说不出话来。

康熙想起八福晋的话,面上带了恶心。

还真是跟安王府的女人一脉相传,就会在男女关系上牵扯。

之前安王府太福晋为了挑拨八阿哥夫妻的感情,故意造谣说九阿哥与八福晋不清白。

如今郭络罗氏,则是因记恨弟媳妇被长辈喜爱,就随口污蔑董鄂氏的品行。

愚蠢且狠毒。

康熙已经无法容忍,难掩厌恶,道:“直接送回安郡王府,交由安郡王夫妇管教,要是安郡王还管教不了,那郡王也别当了!”

他一锤定音。

八阿哥不敢再说,老实应了。

康熙看着八阿哥道:“这是第二回,没有第三回!”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八阿哥叩首,郑重道:“儿子晓得,绝不会有第三回!”

康熙本想要将八阿哥一起撵回去,可是想着带着的皇子,各有不足,八阿哥总是个凑数的。

可是不罚的话,他心里不自在。

他想了想,就道:“前些日子分的产业,挪出一个皇庄,一个铺子,补给九阿哥夫妇!”

当时的产业分派,实际上还是分了多寡。

大阿哥不用说,从的是恭亲王、纯靖亲王例。

三阿哥到八阿哥,封爵只是贝勒,实际上也是从王例。

反倒是九阿哥与十阿哥两人,即便准备分户出来,可是没有正式封爵,产业就各自减半。

左右两人年岁还小,不需要供应太多的人口下人。

不足的产业,等到两人正式分爵,再补全就是。

并不是康熙偏心,而是对于十阿哥,还要慎重。

拖着不封爵,不分左领下人,减半分产,都是为了保全。

还好十阿哥是个心里有数的,并不曾因此事有什么不满。

只有九阿哥,浑浑噩噩的,怕是还以为皇子分产是按照爵位来的,得了自己那份就心满意足。

他却是不想想,都是皇子阿哥,安家银子都是一体的,这产业自然也不会分三六九等。

八阿哥怔住。

要知道分的家产,看似不少,可是贝勒府的开销也大。

“嗯?你不肯?”

康熙脸色有些难看。

八阿哥忙摇头道:“儿子肯,儿子肯!儿子大婚时,九阿哥贴补了三千两,他大婚的时候,儿子本该还礼,这只当儿子后补的!”

康熙脸色越发难看。

“这是补偿,是郭络罗氏口无遮拦所致,不是人情走礼!”

董鄂氏是个手松的,九阿哥也心实,真要当成了人情走礼,会找机会回礼过去。

八阿哥窘迫的不行,道:”是儿子错了,儿子会跟九阿哥与九福晋说清楚,这就是赔罪之礼!”

他不是小气,只是年轻虚荣,想要在兄弟面前维持体面。

“传朕的话,是奉旨赔罪,所以他们只能收,没有拒绝的资格!”

康熙道。

“是,儿子记下了!”

八阿哥神色恭敬,心里苦的不行。

汗阿玛再三叮嘱,这是怕自己不给老九产业?

汗阿玛还真是爱子之心,可惜这偏的不是他。

他心里凉飕飕的,却不敢耽搁,从御前退了出去。

他可是记得清楚,五阿哥提了一嘴,八福晋往太后座船去了。

要是她再敢忤逆太后,那就不是赔产业能完结的。

八阿哥脚步匆忙。

三阿哥已经等得抓心挠肺。

他心里琢磨了一圈,也猜不到缘故。

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五阿哥知道、八阿哥知道,自己与老七不知道的?

眼见着八阿哥出来,一副要下船的模样,三阿哥忙疾行了几步,拉住八阿哥的胳膊。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这就走了?”

三阿哥不见外的问道。

八阿哥的脸色阴郁,看着三阿哥眼神凉凉的。

三阿哥今日“情义”,他是记在心里了。

三阿哥却不撒手,笑着说道:“我也是为你好,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先例,真要是哥哥能随便教训弟弟,那你们这些排行靠后的阿哥不是要吃大亏了?”

八阿哥掩下眼中森冷,垂下眼皮道:“那弟弟真要谢谢三哥友爱!”

三阿哥“哈哈”两声道:“不过举手之劳,没什么、没什么……到底什么事啊?可是老五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让你晓得了,他是威胁你封口的?还是老九又淘气了?”

他方才在甲板上琢磨半天,想不到旁的,只想到这两种可能。

八阿哥移开眼,道:“三哥您别问了,弟弟还有差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罢,他绕过三阿哥,下了御舟。

三阿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难道让自己猜着了?

不是老八有什么不妥当,是老五有不妥当?

就老五那憨样,不像能做坏事的。

到底是什么缘故?

*

太后坐船旁边的码头上。

八福晋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湿寒。

在码头上船的渡板上,之前是空着的,现在站了四个侍卫。

四人横着站着,将几尺宽的渡板挡得严严实实。

是方才五阿哥回来后叫人守着的。

这防着的是谁,不言而喻。

八福晋脸色青白,难堪的不行,道:“嬷嬷,咱们去吧,我就不信闹起来,太后还能不见人……”

他们都是一伙的,把持着太后,拦着不让旁人往前凑。

自己要是这样灰熘熘的走了,就成了笑话。

奶嬷嬷犹豫了一下,道:“格格,要不就听八爷的,等过了这几日,让八爷陪您一道过来?太后看着孙子面上,也不会跟你计较。”

八福晋嗤笑道:“那不是显得怠慢?既是要我恭敬,我这第一天就上门还不恭敬?可恨我弯不下腰去,要不也学那哈巴狗,早讨了太后的欢心!”

“什么哈巴狗,是要养狗么?”

是三福晋来了。

八福晋主仆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太后船上,没有察觉到身后来人。

八福晋转头望过去,就看到笑如春花的三福晋。

三福晋心想事成,跟着三阿哥南巡,还不用跟婆婆在同一艘船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至于为什么看到八福晋不惊讶?

那自然是因为中午已经惊讶过了。

八福晋带着奶嬷嬷下车的时候,三福晋这边就有人看到了。

后来八阿哥又急匆匆的跑回来,三福晋也就明白了缘故。

她倒是能理解八福晋的作为。

要是不跟着过来,将男人放出去三、四个月,身边再放个格格,那回来的时候怕是两人变三人。

八福晋却觉得三福晋的笑容刺眼,看了眼太后坐船道:“三嫂怎么没捞到大船,反而去坐小船?”

三福晋笑道:“大船有大船的好,小船有小船的好。”

要是真让她去荣妃船上,她想想都觉得堵心。

如今这样多好?

她自由自在的,抽空请个安,就是尽孝心。

三阿哥即便白日去备用御舟上,晚上也会回到自家的坐船歇息。

船舱不大,可是她是主子,住的也还算宽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八福晋轻哼一声,带了轻蔑,道:“同样是董鄂家出来的皇子福晋,三嫂就乐意让人压一头?说起长幼尊卑,三嫂可都排在前头!”

三福晋脸上露出古怪,上下打量了八福晋两眼,“噗嗤”一声笑了。

“八弟妹,往后这挑拨离间的话,你还是别说了,这听着不顺耳……”

“你待九福晋没好心,可你这也没瞧得起我……”

“我得虎成什么样看了你这脸色儿,还能听进去你的挑拨去?”